暴 晒

伽蓝 2002.4.22 于 深圳八卦岭       

  喉咙里象着火一样,我现在好像还在山顶暴晒。昨天去爬山,从上午10点一直到下午6点,在阳光下走。现在在空调房子里,和昨天已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几乎无法把阳光下萎靡的自己和现在清凉的自己等同。只有干涸冒烟的喉咙在提醒我,你昨天在太阳底下。你被晒干了。

  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地去自虐过,算是自虐吧。好好的周末,套着暗绿的长袖长裤快干衣,辫子盘在帽子里,厚厚的袜子,坚硬的靴,沉重的包,去爬山——疯子。

  一天在烈日下无从思考。所以的思维被太阳不慌不忙地肆虐光。只是走。头晕,不敢看地,将头尽量抬起,可是还是要倒。好在那是初初开始。后面不再晕,但头疼了,然后就是体力的极度透支。走到一半,我对快要跨掉的紫悠说,实际上,我跟你差不多。不过一定能走完。肯定能走完。我尽量让自己平稳,专注,前进。我想如果一个人肯定表情很坚毅,沉默。不过这不是末日,前后都有人,这不是绝境。我们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会发生什么。知道不会有任何危险,知道不是绝境。我们仅仅是拉练。

  甚至只是爬山。

  走完时,我们回头看连绵的山,我们从那里下来的。我们问,有成就感吗?那时想,这样的过程是很不错的,去体味苦,身体极限,然后放松。走上平地时,几乎不知道怎样去迈开步子。

  然后,现在坐在屏幕前的我,在想,这次的体验,我前所未有。我几乎变态地陶醉于那样暴晒的阳光下的状态。

  我在思考是什么原因。因为高度,因为与天空更加接近?还是因为疲惫,因为接近体力极限更靠近地狱?或者,因为两极分离,却在同一时刻,让你毫无防备地在你内心交汇?

  今天又是33°C,估计今年不太会再爬山了。我们昨天已经想到下次去海边游泳。可是,回来后我一直在这样的亢奋状态,只是刚刚突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处于一种极度亢奋中间。就是昨天烈日下毫无躲避的亢奋。怪不得我昨夜辗转反复,梦也是支离破碎。那个阳光一直追逐我到现在。

  一直到下山我们合影时,我才看到白云之后已经开始夕落的太阳,但依然耀眼,是亮白色的,钨丝一般亮白。金属的宁静和广阔。天空很苍远,但是没有感情。

  我想着昨天的过程,每一步,每一棵经过的树和地面的草花,我在反反复复地叠加里行进。面前的东西一直在动,人在说话,大海在远处,山连绵不绝,溪水断流,急速飞行的云。我们很机械地饿,补充水分,补充干粮,抽筋,胃痉挛,茅草割伤肌肤,痒,痛,扭伤,滑倒。

  也许仅仅因为只要你坚持住,这一切都肯定能过去,而你肯定能够完成,也许仅仅因为这个,我一次一次主动投入到这个方式中来。

  我肯定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不是愉悦,我知道很多着迷的驴子是愉悦的。因为他们能够达到,他们可以加强体力,加强经验,丰富生活。可是我并不是太愉悦的。我透支。每一次我都透支来完成对我来说超越我级别的过程,我并不为了追求挑战,也并没有告诉别人我内心的感觉和我实际的承受能力。当我背着自己的背包和别人的背包经过别人听到他们在说我,或者,当我抑制自己的疲惫让自己的表情平静然后伸出手去帮助别人的时候,我并不是逞能,不是力所能及,可能也并不只是测试自己的底线。

  只是去做。无从分析自己是有意识的或者是无意识的。我没有想什么。伸手就是伸手了。

  当我现在去回味,我知道下一次我仍然会站立在暴晒的烈日下,或者浑身湿透行走在大雨中,或者喉咙着火而与水斗争。

  我想,仅仅是一种状态。这和我平时的状态相差太大,而这样的时候简单,疲惫,可以用自己的坚忍达到终点。

  我从来没有真正一个人去行走过,象那些勇敢的背包族。我看着照片里他们浑身的土色,眼睛里却是异常的清澈和平静,我想,我要的是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