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小屋

伽蓝 May.3,2010 22:25 于深圳景田

    如果前些年, 估计不一定会喜欢这种苍白色调的屋子。可是如今,有了不同,我还分不清是我年岁的变化,还是心境变了——总之,当我从豆瓣收集下来这堆屋子照片时,第一眼就中意了这间。当然,更重要的是某人跟我一致。这让我一下子兴致盎然。我脑子里马上开始盘算起如果我有了这样基础的一间屋子我怎么去做它。

    “做了它”——这已经成了我这些年的口头禅、职业病。我看到什么东西喜欢了就想做掉。不管这件东西的材质、外形等等是不是我现在的工艺手段能达到的,但因为它好看,对我有如此的诱惑力,于是......

    其实这让我非常快乐。因为有无穷无尽的东西让我充满兴趣和欲望。我的眼睛已经完完全全深入到材质肌理里去了,经过这么些年的训练;或者我完全不懂的材质,我也尽往着分子离子去想。这成了一个个有趣的段,就好像你去旅游,并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每每柳暗花明又一村,出现别样惊喜。正如我现在听着的Judee Sill的歌,不论是Lady-O,还是Archetypal Man,都让我不由得放弃睡眠而驻留在这儿,等着一首首的新旋律带来的快感。

    听歌,首先是这样,你因为某一个东西被打动,或者旋律或者配器,或者仅仅因为几个朴素的钢琴和弦,一两声少见的悠扬自得的嗓音,甚至一段让你不明了的等待或者一段恣意的张扬的发挥——总之,你被打动了;然后你凝神开始听。这个歌手或者乐队的名字也许你从没有听过,不过既然它到了你手上,那么你总要去听听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偏巧,这首歌下来你意犹未尽,甚至前面那些因素已经让你欲罢不能了,你只好使出解数去弄到这个专辑,或者所有相关资源。我现在就在这状态里。一些天前,我无意听到Judee Sill,我忘了是哪首歌开始的,然后我就去下了。虽然她的所有作品我还没搜完,但已经让今晚刚刚爬完山准备去洗澡却走不出我自己这个被Judee Sill的声音充盈了的小小工作室。

    这样的兴致高潮会持续一阵子。直到我很熟悉她的歌了,她的声线旋律了,她的手法了,已经倒背如流了。这时我会理直气壮地洋洋得意不慌不忙地向我的好友们去推荐此人。然后这个文件包就会沉在我的硬盘上,和其他我喜欢的若干待在一起,时不时被我翻出,而时间的年轮一圈一圈地过,我也逐渐老去。

    嗨,我说亲爱的,你明白么?有一天我们有了这样的屋子,我先用哑光乳白乳胶漆刷墙,再在木头上先用100号粗砂纸去打磨,再用1000号细砂纸去润光,然后用哑光漆刷一遍底,再用细砂纸打毛,再用排刷刷上我调好的乳白色颜料。

    底色有了,木头地板、床框、门好了,对,还有高高的房梁——这个东西很重要,屋子的结构就赖于它。这间屋子似乎最重要的是门外的园子,但如果不是这根悄悄退隐一边的梁,那么就平淡了。这是精髓所在。就好像Judee Sill委婉的流转。她的歌中和她的现实是剥离的,她沉静在自己的吟唱和表露中,忘却了一切,不在意一切,一切都在其中。

    我们常常说好东西就在其中,这就是好东西。到底什么是好东西,我们不一定说得出,或者年岁的变化,让我们说出不同的话语,可是,一旦你的内心被攻破,她就在了。

    嗨,亲爱的,我们继续打造这个屋子。虽然假如可能,我甚至会用空心砖自己去砌了炉灶和墙上的书架,然后用颜色刷白。不管怎样,硬件总到了做完的时候,我们可以开始窗帘、床单被褥的缝制了。

    因为有了这底色,你可以选择维系这个色调的继成,当然你也可以多种色调,因为底色的可包容性太强了。你可以让窗帘鹅黄,或者鸭绒被纯白无暇,或者放一叠亚麻的垫子,或者深色棕榈的扫帚和烟缸,还有粗陶的洗脸盆和广口杯,搭一块米色咖啡格子的毛巾,柔软的圈圈绒上有温水的气氲。

    有无数的小东西你可以塞进来,好像一队列队的小兵,静悄悄地一个个走进来,然后分散开,各人走到自己的合适位置,把枪斜倚着,脊背靠进椅子,然后圈起胳膊,开始打盹。这个屋子没有改变,也改变了,融入越来越多的东西,却静谐依旧。

    好东西就是如此。包容你,不改变你,却相安无事。我们无法预知未来,好像一路爬山之时你的手始终揣紧我的手,不让我摔倒,你会说,坚持,小心。我跟着走,脚步时时错落时时一致,手始终在你的指间。

    架子好了,可以放书了。你可以精心地把你的心爱的书一本本码上去,好像码日子一般。再可以把一束绿色的草花插到一个大花瓶里,摆在书旁。那束草花就是外面园子里剪来的,门没有隔开什么,如果你敞开。这时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你的地板、你的床、你的墙上的书、你的细碎叶子的草花,你白色被子里酣睡的爱人,睫毛变成了金色,阳光在墙上摇来摇去。

    Judee Sill穿着海魂衫,牛仔衣,戴着茶色眼镜,忘我地演唱。她已经在79年离开了。我望着这间未来的白色小屋沉思和憧憬,在她游刃有余的嗓音里忘却一切,忘却时间和年岁,忘却我们即将面临的重重困难,忘却也许有天我们不能在一起,忘却不在你身边而却仍然无处不在的你的味道——我们忘却一切,也在忘却中再强化记忆这所有一切。

    我们没有太多的实现可能,有憧憬的欲望无止境。一辈子的光阴在这两极摇摆,一点点前进,一点点退缩,不断调整自己与路上的差距,获求那么一些衡点,来让彼此、你我终极至快乐。

    好东西太多,岁月很悠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光去听,去看,去感受,我想跟你在一起,两手手指交缠里,音乐在流淌。

    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