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 Sep.25, 2006 11:00 于深圳景田
陀螺每天忙得不行。 它要不停地转。不论脚底下是平地,还是石头,还是水,还是什么,反正它的命运就是不停地转。它转的时候象一道霓虹的环,飞速的流线的不停止的,并且美丽的,象冰上的舞者,脚尖成了一个支点,而身体在空中飞行。它一边保持着最平衡的姿势,一边微笑着。这是它的工作,也是它的命数。 它停下来的时候,会逐渐地缓,逐渐地缓,飞速的流线缓下来,霓虹逐渐变成凝固的点,然后身子开始痉挛地摇摆,然后——停止。 这时,它等待。等待它下一个命数,静止?或者被抓起来丢到某一个暂停处?或者,又是一顿强劲的鞭子抽过来,然后又一个命数开始? 它很清楚自己的一生,只是它不知道下一个点何时开始,由何人开始,但它知道,这一生它就是旋转着。当它飞起来飞到空中,轻松地要飘要欢歌甚至当到最高的云端时,突然四周静止,一片真空,而自己无法呼吸,当这样的时候,它愿意死去,这样的时候,它不再要求任何…… 它一生从不说话。对生命,对周围的所有,它太明了了。只是它在完成,完成这一生。它不能停下,它自己,或者是鞭挞它的人,或者是旁观它的所有其他,都不会让它随心所欲,到了后来,它自己也认为,它不会让自己随心所欲。这时候,主动也好被动也好,都没关系了,反正这条轨迹会一直延伸下去,延伸到它的终点。 我们来看看它终了的样子。它的颜色斑驳了,曾经美丽的漆衣开裂脱落,它的身体不再结实,有一道道的伤痕,也可能有被水浸泡过的印迹,还有火烧的纹,或者其他,大大小小的点点滴滴的,清晰地呈现在它的身上,记录着它每一次的旋转,和旋转中的历程。 有可能这时候,它终于可以停止了。那条鞭子放过了它,跟它一起休息——当然当然,我们这儿忘了那条鞭子,我们忘了它们有同样的命运,只是一个是白一个是黑,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在鞭子鞭挞陀螺的时候,陀螺是否也让鞭子疼痛了呢? 不管怎样,它也好,它也好,它们都终结了。对了,我又忘了一点,我忘了物质不灭定理,它们不会终结,它们将被废物利用,投入社会的大熔炉里去重新锻造,它们可能会变成新的陀螺和鞭子,它们可能变成一把椅子一个杯子一个其他的任何什么,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你们从来不能永远是你们最初的样子,或者你们曾经有过的某一个时期最可爱的样子,你们在变,你们被变,直到我们大家都懒得说了,不说了,你们即使不存在我们的嘴上了,你们还存在我们的心里。 陀螺早晨起来的时候,大哭了一场。关于它的命数使然,即使它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它仍然需要偶尔哭一次,哭声和眼泪可以让上帝知道,这儿有个陀螺,大概就这个用意吧。
说一下,我忙的象陀螺。 再说一下,我一直不喜欢陀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