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 April 24, 2003. 11:38  于深圳宝安 

  腕上的疤淡了。日子和记忆,还有伤痛,就这样一点点过去,一点点淡下去,以致我再看见,会恍惚,以为重没有过,或者没有发生过,只是黎明之前一个幻觉。天白的时候我总是会恍惚,不真实,象梦境,总是惶惶然,阴阳两界的转换之间,我站在中间的那道坎上,不知该往左还是往右。

  现在我的手腕上有那串松赞林寺得来的佛珠,还有丽江摄郎卖给我的久远的红铜做的旧镯子,用铆钉钉了三块铜片,已经磨蚀得光亮润滑。诺大的丽江,我只挑了这一件喜欢的东西,其他的小玩物可有可无。

  我穿那条很窄身的牛仔喇叭裤,一个人的房间里,脱了鞋,将脚高高搁在桌子上,腿修长而遥远。这个红铜镯子不知多少年了,摄郎说30搜了来,35卖给我。有些东西无法赚什么的。他店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处是灰,到处是看不清不知名的东西。他坐在里面房间一个石磨前看我,说有一些一、二千年的东西。我看中了一些东西,却基本是他不卖的,象那一摞倒闭窑厂地下挖出来的瓷碗,一个造型奇特做工简洁的红铜酒壶,还有已经卖光了自己拿来做灯罩的桐油伞,好多。他还带了我们去他对面的客栈坐,有一个当地的火盆,上方悬一根常常的铁链子,一个长发长衣的广州女孩在掌火,说已经出来了大半年了,走了很多地方,到了这儿歇下来,过神仙一样不知终了的日子。

  摄郎在店里卖铃铛。然后花很多精神找到两个八度的音高的铃铛,排列起来串在店门外。他敲了给我听,温温暖暖的台湾歌。我接过小锤子,也敲起来。十多年不动的手指和手腕又活动起来,渐渐兴趣盎然,一首首记忆中的歌和曲子响了。摄郎说你先敲着,我待会儿来听。后来我们走了,没等他出来。

  第一晚在丽江,我们分头去逛。阿蒙他们逛街,yuanyuan去她永远不腻的银饰店。我没看到什么喜欢的,拎了两条烟一包牛奶漫无目的走。到一个藏饰店,我看红色珊瑚石的链子,电话响了。我抱着电话听,店里的人逐渐却多起来,声音噪了,我搁下手里的袋子,走到门口,拖过一个草墩子坐下,一个手指塞了一个耳朵继续听。

  电话完了。眼泪下来。我在丽江最热闹的酒吧街上,坐在一个藏饰店门口伤感落寂。在满城的热闹沸腾中,我是一个看不见的异数。

  然后一个电话,是香格里拉的藏族朋友。他说他也到丽江了。问我在哪里,我说在一个小店门口坐着呢。然后收了电话往回走,心里象熨斗烫过一样无折痕。

  跟朋友说回来了写字,积载了15天,有很多东西在心里新鲜着,要一点点去理顺。想起Jacinth说我写字是“经常梳理自己的感受”——这个“梳理”用得我喜欢,那种手持了木头梳子歪了脑袋去顺头发的柔媚样子很让心里温暖。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去渡过,只是现在常常把自己放在这样安静无语、微笑迟缓的状态里,很好。我打开一瓶橙汁,慢慢喝。酸酸甜甜的汁液缓缓从口中过——也许这就是一个状态,一个终结,一个短暂阶段的暂时终结。句号有大有小,句起来的内容也可多可少。这一个,也就是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