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探险行记

宋理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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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早在今年元旦前,老鹰和我就一直想组织一个探险团,去探访广西乐业大巢天坑,瞎忙了好一阵子,终因元旦节时间太短而胎死腹中,未能成行。后来我们又把最大的希望和努力全部押在了春节的长假上。找朋友、发帖子、做讲解、搞培训,经历了几起几伏,终于组了一个十一人的天坑探险团,忙忙碌碌地做准备工作,转眼间便到了春节。毕竟是第一次组织这样的民间探险团,临出发前,考虑到所要面临的困难和危险时,老鹰和我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忧郁当中,那段时间我们俩除了沟通一些物资准备和行程安排的问题,更多的却是在静默中担心着许多事,唯恐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头。
也早在不久前,深圳有个户外运动俱乐部组织了一个所谓的"大行动",说是一百四十余人要从蛇口徒步百公里到西冲。听了这消息当时觉得挺好笑的。那时我们有一个朋友也想要参加,才一提起,就被老鹰给骂了回去:SB,这样走有什么意义,跟一头驴有什么区别?是啊,我们玩户外的经常会说驴友、徒步驴啊什么的,并把能背着大背囊翻山越岭作为我们的一大特点向人们昭示着我们的与众不同。可那时候我在想百公里闹市穿越、大马路徒步这种形式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一点,难道就因为参加的人多了这个活动就显得光耀起来了?老鹰有一句话说得好,说是比徒步你走不过叫花子,说背东西你比不过民工,这样子走不就是一头徒步傻驴嘛!我觉得他骂得很好,不过还是不能真正理解他骂词里面的较深一点的含义,直到这一次从天坑回来!!!并且我还想在老鹰的骂词里加一句:如果是徒步走公路的话,那就连徒步驴都不能算,充其量只是一台小型人货车。
2002年2月13日,大年初二,星期三,上午7点30分,我们出发了。
出发人员名单:老鹰、宋理、天婴、新颜、大表妹、小表妹、Carol、Philip、Ricky、包锐、黄武,随行司机崔师傅、汤师傅。

 

第一站 南宁

从深圳出发,江西全顺十八座旅行车凭借福特发动机的强大马力一路狂奔,在广州又捎上了二名玩友后,便向南宁疾驰而去。车外天气略显阴霾,车内却是阳光普照一般的温暖写意。其实在做SRT培训的时候大家已经相当熟谂了,出行的兴奋在不太宽敞的车厢里迅速升温并融化了大家的隔阂。我也没想到大家可以这么快就如同一家人一样的谈笑风生,那种和谐与融洽几乎冲走我所有对于此行的种种忧虑。连老鹰紧锁了一个多月的眉头也在不经意间悄然打开,这可是一件好事,我想,至少我们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快乐。
下午一点多,车过梧州,找了家路边店,一行人急匆匆的张罗午餐。越是时间紧迫,越是遇着慢性子,果然,这家看似生意红火的餐馆,却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工作效率,厨房里十几个人在错综复杂的忙碌不休,却只能以每五分钟一个菜的速度向外面十几桌人供应食品,我的天!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们十几个人在享用了八个菜后终于放弃了想要多吃一点的念头与努力,迅速买单、走人!
吃得不饱,天却转睛了。阳光暖暖地照在车外冬未春初青黄相间的大地,那种清新与明媚让人明显地感觉到春天正在逼近。旅行车平稳而安静的穿行在这倍受阳光抚慰的山水之间,路边树木断断续续地闪过就仿佛是跳动的催眠音符,肠胃开始工作便立刻让大脑也陷入浑钝,车内逐渐响起了细微的鼾声,伴着录音机送出的轻扬音乐开始把大家带入了梦乡。我在想,大家是不是都在梦想着天坑那同一个方向?
"到南宁了!"也不知是谁的一声欢呼,立刻引发了车内的一阵噪动。车窗外,一座洁净、秀丽的城市正在路的两边延伸,在并不太绚丽的灯光下向我们一点点的展现她的风姿。是的,是南宁,近十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将我们送到这座发展中的美丽城市。新的宽广大道,像是一名俊朗的壮族小伙在豪情高颂那似锦的前程,旧的古城小巷,又似是一位秀美的少女在娓娓轻诉着那动人的风情!这一定会是一座让人留连的城市,我这样想着。尽管她只是我们的一个驿站,可我们却以同样好奇与兴奋的目光在尽情地浏览路边的景色与建筑物,毕竟,她也是我们这次旅行的一部份嘛!
晚上八点,我们到达广西红树林户外运动俱乐部,略作休整、吃了一顿并没有什么地方特色的饭菜,补充了一些物资与装备,我们便跟着红树林技术支持及后勤人员的小车出发了,连夜兼程,开往乐业!
注;1 . SRT是英文单绳技术(single rope technology)的简写。
2.红树林主要工作人员:宋杰、赵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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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站 乐业

2月13日晚十点左右,两辆车从南宁出发,一路飞驰。老鹰换了车,跟红树林的人挤到一块神聊去了。大家正准备睡觉,对讲机那边却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老鹰说红树林的人要送我们一首歌,大家精神一振,正准备洗耳恭听,对讲机里便传来几条狼中音合唱的改黄版"十不该"……一曲过后,两台车同时发出轰然大笑,那笑声迅速划破静谧的夜空,激荡在旷野和山谷之间……
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两车人又回复安静,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两车人又睡得无知无觉。车过百色、凌云,然后进入号称三十六弯的盘山险道。不过那时我也已经睡着了,后来听司机说,以及在返程时亲眼所见,才知道那是我们整个行车过程中最艰难与危险的一段路。直到2月14日,情人节的凌晨六点左右,车内才重新开始有了噪动的声音。不过这回不是说笑,也是欢歌,而是一片呼号难受极了的泣音。不知又是谁又喊了一句:崔师傅,停车,让我们下车集体呕吐!这可是当时最有号召力的口号,我想是不是三十六弯把大家连肠胃带脑子的都给搅翻,才会使得这口号一出竟引来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意支持以及一百五十分贝以上的强烈回应!
旅行车吱吱吱的停下了,砰然打开车门,一股无比清凉、舒畅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那一瞬间我竟然分不清楚我是在人间还是在仙境!"好漂亮啊!"前面的车那边传来一声极端兴奋的欢呼。我定睛一看,才真的发现脚下的峡谷中真藏了一个小小的人间仙境!我们站立的位置,几乎是在这座山头的顶峰,近七十度陡坡直下千米的山谷中,一座小小的山村镶嵌其中。小村周围,是一片片开满了黄花的油菜田,那闪亮的金黄被灰黑的田径分隔着,仿佛是一块织锦,却有着无与伦比浑然天成的比例与和谐,在晨曦中展示着它如此无法比拟的魅力!盘山公路在暗绿的山体间蜿蜒至谷底,化做一道灰白光芒闪烁着穿越织锦蔓延到山谷尽头,又钻入更险峻崎丽的群山中消失不见!美极了!除了这样的惊叹,我实在找不出其他可以表达我心情的词语!
美极了!听到同样的惊叹,我才发现大家都已经下车了,齐刷刷一排站在路边让这炫目的美景将自己浸润!还有人闭上眼睛深深的吸吮这山谷间清新至极的空气。不,那应该是这山谷间至纯至净的山与水的灵气!
我暗暗窃笑:大家不是说要下车集体呕吐的吗?怎么这么快全好了,吃保济丸都没这么灵吧!
在老鹰的一再催促之下,大家才依依不舍的上车继续前进。旅行车很快就开到了谷底,大家再次下车观赏、照像,这时发现身边的景物已经没有在山顶看时那般的美丽迷人!看来,是距离产生了这种美,又或者是人们已养成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恶习吧!
心中的那一丝失落并没有困扰我太久,它在新的希望涌来的一瞬间烟消云散。离乐业县城已经不远了,而距离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大巢天坑也只有不到二小的车程。果然,一行人上车出发,半小时后到了乐业县城。
这是一座简单的小城,两三条不太宽广的街道、两旁是紧邻的低层小楼,间或的巷道里可以看到一角古旧的民居。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小城显得有些过份的宁静,偶尔一两个早起的居民,漫步着并用惊讶的目光注视着我们。那一刻我竟然有些自责,自责于我们的出现可能会打扰了他们平静的生活,然后我又想到,也许我们的出现带给他们的是生活的惊喜,又或者是对山外的期望呢?平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但过于平静就一定不是件好事!
终于找到一家卖米粉的小店,它跟这座小城一样的简单、古旧,近乎原始的柴火小灶冒着轻烟,空气中因而有着一些草木灼烧的香味。坦白说相比之下它的米粉倒显得相当乏味,队员们也只好简单的完成了果腹的程序,迅速往山上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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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 火卖村

从乐业出发,沿着一条比较窄的公路前进约一个小时,前面红树林的小车突然左拐,上了一条仅有一车宽的小路。对讲机那头有人说,同志们,上了山就是火卖村。刚要兴奋,心却一下子被紧张的情绪抽紧,车子猛的一扭头,拐了一个将近一百八十度的弯,车头翅得高高地开始爬坡。路不太险,却有着强烈的坡度和弯曲,耳水因而失去平衡,双手只能紧紧的抓住前面的座位随着旅行车起起伏伏扭扭摆摆。二十分钟后,我们到了山的顶端,往车外看刚才来时的路已经远远的在我们的脚下,细得像一小根绳子穿在山谷间。旅行车再穿过两个小山头中间,前面是几幢小屋,有一座房子前停了几辆车。早就听闻这是个有金圹的山村,村长有三辆车,其中一辆还是凌志大轿车。我当时有三个很幼稚的想法,一是凌志车是怎样在这样的山路上跑来跑去的?二是为什么村长有三辆车而其他村民什么也没有?三是听说火卖村没有自己的小学,娃娃们只能到山那边的大巢村去上学,而那个大巢小学还是希望工程建起来的,如此看来这个村的父母官有点不太称职。
旅行车停到村口,全体人员下车,收拾装备准备进村!那时我看到了那辆八成新的大凌志,也看到前面山谷中的小山村。背上行囊,沿着新修的水泥路我们往村里走去。十几个村童早就闻风而至,三二成堆的围在我们身边,认真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们收拾装备,又一跳一跳地跟着我们进村。路边传来几声欢快的狗吠,我想它们是在欢迎山外的来客吧,却不料吓得几名女队员赶紧躲到男队员的身后,引得我们又是一串嘻笑。
沿大路走到谷底,拐到右边一条石头小路,往上走百十米,我们到了村民老周家。这是一座半山腰的二层小楼,房子大大的,挺新。旁边是他家的旧瓦房,典型的桂北民居;朝阳的一面墙角,横放着一根近四米长,直径约半米的原木,上面晾着一双极为精致的绣花鞋,花纹鲜艳夺目,很漂亮,惹得几名女队员将之视为珍宝,争相摄影留念。
接下来整理东西、休息、吃饭,且不多提。
到达时我看了一下表,时间是2月14日上午9点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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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站 大巢天坑

吃过午饭,给队员名再做了一下简单的SRT培训,我们开始真正的天坑探险。

(点击浏览大图)
注解:火麦村老周家。出发前作最后一次SRT培训。宋杰手里的绳子及装备就是我们升降天坑的全部工具。
背上装备,从老周家出发,爬上对面的一个山头,我们立即看到了山那边的景色。那是一个更大的山谷群,十几座险峻的高山围出几个交错汇合谷地,而离我们最近的山脚谷底,就是大巢天坑。终于看到它了!队员们欢呼起来!
大巢天坑是非常典型的喀斯特漏斗,在谷底平坦之处突然凹陷。坑口成椭圆形,最宽不超过150米,最窄的地方只有不到100米,深约170米。从山头看下去,它就像是一口大井,坑内岩石的灰白和植被的墨绿相映相融,强烈的色差带来的感观刺激十分强烈。
  
注解:天坑远景。坑底还有另一个地底世界…………(前一张为全景,后一张为放大之后的队列)
下山的路是一条沿着山体斜斜地延伸的石头小道,跳跃起伏,有点险,路边下面就是杂着矮灌木和大石头的陡坡,坡底一排排半人高的尖石参差林立,像是某种怪兽张开着大嘴在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注解:天坑边上,奇特的树和石头。内藏“野史”,嘎嘎嘎…………
队员们前搀后扶到了谷底,在小石林中穿过,最后到达天坑口南边的一处绝壁前。红树林的先头部队早已到了,宋杰和赵忠军正忙着打点、挂绳,做下坑的准备。

注解:天坑近景。大家在为速降作准备。
下午两点左右,在几十名老乡与村童热情地围观下,我们的二条主下降绳和一条备用绳挂好了。

注解:现场新卯的固顶安全绳的卯点,我们下降百米都靠它承重。
队员们穿好SRT装备,准备下降。考虑到一号下降绳可能没有到地面,我们选择在体重上极有优势的包锐作为首发勇士。用红树林的话说就是,如果连他下去绳子还断不了的话,那其他人就肯定没有问题。当然,这是开玩笑,但真正可能存在的问题就是下降绳不够长,如果绳头离地超过三米,队员就有可能摔伤。选择体重较大的队员先下,有利于充分发挥下降绳百分之七的伸展性,在下降绳略显不够的情况下,他更有可能将绳子拉至地面。
包锐冲我们神气的挥了挥手,便开始住下降。这时候我们才开始真正的紧张起来。毕竟脚下是百米高空啊!拍了几张照片,包锐加速放了几把绳子,人就消失在岩壁下,人群一下子安静起来,空气也开始变得紧张!过了几十秒,突然岩壁下极近的地方传来包锐的骂声:"TMD,太紧张了,绳子拉不动!"原来他还没下去,我们哄然大笑!
稍事休整,在宋杰的指导下,包锐开始下降,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深。可能因为湿绳子确实太重,120余米的下降本该在十多分钟内完成,半个多小时后才从对讲机里发出包锐粗重的呼吸声和兴奋的叫声:"我到了!"
地面的队员们也兴奋至极,齐声欢呼,紧张的气氛立刻变成欢声笑语的海洋。第二批队员也已准备妥当。说笑几声缓解紧张情绪后,天婴用一号绳、黄武用二号绳也开始下降,并消失在岩壁下了。这时候坑底的包锐用对讲机通知我们,二号下降绳没有到地面,还差四米多!虽然以黄武的体重应该足以将下降绳拉伸五米以上,但考虑到他是一名新手,如果下降绳真的到不了地面,就必须采用空中更换下降绳的方法才能安全下到谷底,而这个操作黄武完全没有经验。我决定用三号绳跟他们一起下降,以便在必要时及时指导。为防止我的重量不够,我还在安全带上挂上了我的将近二十公斤重的背包。
跳出平坦的地面,我开始下降。脚下是八十度左右的岩壁,身后是深深的天坑,练了将近一年攀岩,我本该早就习惯高度带来的挑战,可这时候我的鼻尖开始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刚开始的几米我的脚还可以蹬到几近竖直的岩壁,因而加速放了几米绳子,追上先下的那二名队员。黄武正忙着继续放绳下降,天婴却拿着相机上拍下照,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她的紧张。再往下几米,我的背包猛的一坠,狠狠的拉了我一把。我低头一看,下面已经没有岩壁可以落脚,只能悬挂在下降绳上,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下降绳还有大半在地面上,由上面的人给我一截一截往下放呢。
我冲上面大喊一声:"把绳子全部放下来!"得到响应后我开始一段一段往下拉绳,拉了七八十下,上面的叫道:"小心,绳子下来了!"这时候我也明显的感到下降绳因为自身的重力在加速滑落,并且越来越快,直到绳头嗖的一声掠过我的身旁,带着许多枯枝碎石落叶,急速的坠向坑底,几秒钟后我又被下降绳自然下坠的冲击力狠狠一拉,整个人就脱离岩壁,悬吊在小拇指粗的下降绳上了。
下降绳逐渐稳定的垂在我的脚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下去,只觉得眼睛一时间没有办法适应这种垂直高度带来的强烈视差,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到眩晕,但这种状态很快就消失了。所见到的,是脚下远远的铺开了一张绿色的毯子,高低不平的植株构成毯子上自然的花纹。我也看到身穿明黄色冲锋衣的包锐正站在谷底,但那只是一个黄色的小点,就好像绿色草莆间的一朵小黄花。
我大声的问包锐我们的下降绳情况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是一号和二号都没有问题,三号绳差一点。我低头检查,看到我的下降绳直直的垂着,末梢因为我的颤动在轻微摆荡,拍打着一棵"小树"顶端的树枝。我再一次问包锐三号绳差多少米到地面。包锐好像很不肯定自己的判断,过了十几秒才抬头冲我大喊到:"你小心点,绳子离地最少有八米。"
"我的妈呀!"我暗叫一声,原来最苦命的人儿是我!我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绳子离地八米多,我现在还在近百米的高空,根据下降绳在普通情况下会有百分之七伸展性来计算,那么在理论上等我滑到底后绳子正好能伸长六至七米,加上我又加挂了一个装备包,总重量达到了将近九十公斤,这是一个超过普通人的标准,也许我能够直接下降到地面。实在不行,还可以换绳或等待援救。
我舔了舔因为紧张而有点发干的嘴唇,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下降。从这时候起,每一次放绳下坠然后停住,我和我的背包就会像是挂在弹簧秤上,一上一下一跳一落的作垂直摆荡,脚底下是空空的,下面是百米高空;直径一厘米的下降绳绷得紧紧的,上下摆荡时顺着绳子传来上面绳子与岩壁摩擦时的颤动与咯咯声。那时候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万一绳子被磨断了,我会像一片树叶一样轻盈飘落?还是会像落石一样急速的划破空气呼啸着变成一颗人形流星?
天婴在我左上方不远的地方,也已是双脚悬空的吊在下降绳上。看来她也感受到同样的恐惧,拿着相机上拍下照的兴头变成急呼我们等等她的焦虑。怕归怕吧,还是得继续往下,因为已经没有退路。大家相互用语言安慰着,并偶尔说笑一下,手中没闲着地一段一段放着绳子。许是大家逐渐掌握了匀速下降的方法,双手的配合开始协调起来,也习惯了上下跳动的振颤,心中的担心与害怕反而慢慢被一种高峰体验所带来的快意所取代。我们也逐渐接近地面,我甚至都要忘了我的下降绳还差几米到地面的事。
离地面还有二十余米的时候,我低头检查我的下降绳,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在百米高空看到的"小树",却原来是一棵近十米高的大家伙。如果刚才我的下降绳末梢真的只是拍打大树顶端的话,那就真的有至少八米的高度。但这时下降绳的未端因为我加上绳子本身的重量,已经又往下坠了许多,但我仍然无法判断绳端离地面准确的高度。我再一次要求包锐帮我确认距离,得到的回答是三米左右。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还好这一年我减肥失败,并且下来时没有偷懒扔下沉重的背包。
我继续下降,并故意将速度加快了许多。在离地还有二三米的高度时,我停了一下,因为惯性我坠向地面,挂在我身下的装备包嘭的一声撞击一下泥土地,又迅速跳了起来。稍为稳定一下,我继续放绳,但下降器下方的绳子已不足一米,此时我离地却至少还有两米。我用力一捏下降器的控制柄,整个人和装备包又是往下一沉,再放手停住,下降器里的绳子已到了头,这一次装备包和我先后落到了地面,下降绳也似乎延伸到了极限,就在那一瞬间我将下降器的控制柄用力捏到了底,绳头立刻从下降器中脱出,如离弦之箭呼的一声弹向上方,我也重重的坐到地上,好险,我着陆了!
卸下装备,我感觉腿有点发麻,可能是太长时间悬吊的原故吧。这时候同时下降的两名队员也先后到了。因为绳子够长,他们有惊无险地到了地面,将他们从绳子上解下来时,从他们脸上明显地可以看到兴奋与喜悦,还有着征服的快意与满足。
为防止落石,我们很快撤到离下降点较远的一处高地平台上,等待后面的队员。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因为广州的两名队员第一次操作SRT,并且出现较严重的恐高紧张,直到天色转暗他们才在老鹰的帮助下安全到达地面。接下来的队员都相当顺利,等到所有队员及帐篷和防潮垫等装备全部下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在此期间我们先到的队员忙着接应,收集干柴,并在小平台上点了一堆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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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站 天坑营地

借着篝火的光芒与温暖,我们在小平台上享用了一顿艰辛努力后并不丰盛但却感觉分外香甜的晚餐。同时队员们分享着大家从百米高空下来的不同感受。漆黑幽静的天坑中,一种融融之乐伴随着篝火的清烟在空气中扩散、弥漫……我抬起头,天坑口带着一股神秘的色彩像是悬在半空中,上面是灰蒙蒙的天空,暗沉沉地紧压着坑口像是一个盖。四周是静谧的丛林,没有风吹草动,也没有鸟戏虫鸣,静得没有任何声息。只有篝火旁我们在嘻闹说笑,欢声笑语在丛林间穿过在岩壁间回荡。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休整完毕,我们开始继续往下走,去寻找地下大厅的入口,并准备在地下大厅宿营。从小平台往下,穿过一段丛林斜坡,很快就走到一段更陡的斜坡前面。其实此时已经基本无路可走,两边是高高的大树和半人高的灌木丛,藤蔓懒洋洋地悬挂在纵横交错的树枝上,有的还直垂下来,构成一道道藤帘。地面上更是蔓延得一塌糊涂,时不时纠缠住我的脚,要不是四周漆黑诡秘,我倒宁愿相信那是一只只温情的小手在挽留我陪伴它们度过这幽静的情人节之夜。而就在这幽静的情人节深夜,我们却在丛林险坡艰难穿越。前面,老鹰执着的相信溶洞的入口就在下面,开山刀披荆斩棘的嚓嚓声传过来,又传开去。斜坡越来越陡,灌木与藤蔓也越来越密,脚下是石块、泥土、根茎与藤蔓合成的所谓的路,有的地方我们只能坐在地上向下滑行,有的地方又只能贴着岩石向前艰难的横移。往下看,是头灯光芒中闪动的队员们的身影,往后看,是头灯组成的一串闪亮明珠。这是多么壮观与激动人心的场面啊!
大约下行了近一个小时,前面开路的老鹰突然叫道:"等一下,原地休息,前面没有路了。"原来他已经走到谷底。队伍停下来,没有了脚步声山谷也变得展异常安静。良久,老鹰再一次喊道:"没有路了,也没有洞口,底下全是乱石堆。你们先下来休息一下!"
往下走一小段,就走到了丛林的尽头,也到了谷底。这里没有了树林的隔障,视野开阔了许多。借着射灯强力的光线,可以看见这里应该是天坑最低的位置。前面,是高不见顶的绝壁,直直的伸向灰蒙蒙的天空,灰白的岩石发着惨淡的寒光。后面,是刚才下来的那一段丛林陡坡,斜斜的向上延伸至看不见的黑暗尽头。顺着岩壁向两边延伸出一条裂谷,约一百五十米长,裂谷两端岩壁和丛林陡坡融合成一片黑暗,也直直的伸向天空。脚下,仍然是倾斜的,只不过坡度小很多,偶尔还有一些小的平地可供驻足。遍布谷底的是枯死的藤枝与小灌木,还有或藏或露的大小岩石。我当时在想我们是被装到了一个口袋里,只等上帝把袋口一扎,拎了就走!
这是一处进退两难的绝地!前进无路,后退艰险!地处谷底有降雨落石的危险使得扎营更是不太可能!老鹰和红树林的人正在商量对策!我卸下背上沉重的背包,队员们也或站或坐的休息。从他们头灯下闪烁的目光里我看到了同我一样的忧虑与茫然!尽管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但死寂的空气中却开始滋生与漫染着恐慌!
作为领队之一我决定再去找找!打开射灯,一道炫目的光柱划破黑暗照向裂谷。右边靠近我们来的方向,而且离我们较近,很显然是无路可走。左边,裂谷的尽头岩壁与丛林斜坡在黑暗中只是化成一团无法穿透的阴影,也许,路就在那边!红树林的技术人员也没有下过这个天坑,只是知道地下大厅的入口就在坑底!我在谷底的乱石堆中跳跃前进,很快就发现裂谷的左端并没有到尽头,是黑夜制造了错觉让我们以为无路可走了。往前跑了约五分钟,拐过一块十几米高的巨石,我到了真正的裂谷尽头。这一回真的没路了,前面是往上的乱石坡,远远的直伸向半山腰。我以为这是上山的路,心中开始要绝望了。但那一刻脑海中灵光一闪:为什么我看不到灰蒙蒙的天空?
我用射灯向上照去,光柱尽头是一个岩石的屋顶!不知不觉中我已走到了一个巨大的岩洞口。只不过进洞后并没有平的或向下的路,而是一段向上的乱石坡!乱石坡的顶端是一个小山头,再往后又是无尽的黑暗,那黑暗里又会有什么呢?我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地下溶洞的入口肯定不在谷底,否则乱石与泥石流早就将它堵住了。刚才看不到这个洞口是因为身后那块十几米高的巨石,它就像是一扇门一样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前面小山头的后面肯定还有路,因为我在跑动时听不到前面传来的回声!只是我刚才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岩洞里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小山!
我突然兴奋起来,平举着射灯我手脚并用地向山上跑去!这一段山坡大约有一百五十米多长,一路连跑带爬我很快到了顶部。果然,山头后面别有洞天,一个更大的岩洞就在前面!头顶上,是离地五十米以上的巨大洞顶;前面往下是一段完全由大小石头汇成的石河。爬下石河,再走过一小段平地,再往下,又是石头陡坡!我的天,这石头路没完没了啊!不过这回让我欣喜的是,我在这一段陡坡的乱石之间,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在一些石头间的土地上,明显的被踩踏出脚印来,这是以前探险队的脚印!我感觉到我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下到坡底,就再也没有路了。一道石壁直立在我面前,往上直伸向洞顶!往左是十余米一段石河,尽头又是到顶的石壁。往右是一个小斜面,前面堆了许多很大的岩石,挡住了我的视线。翻过乱石,我突然感觉全身一凉!拿射灯往下一照,登时冷汗直冒!眼前的景象简直让我不寒不悚:眼前、脚下、我所立足的大石头下面,是一个三米多长、不到二米宽的竖直洞口,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从洞口直往外散着阵阵寒意!也许那是我的错觉,我看到在射灯光芒下洞壁反射出一种诡异的粉红,极似某些野生动物的咽喉,而我只感觉到那是一头怪兽在向我张开它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将我吞噬!
擦擦额头的汗水,我知道我找到地下大厅的入口了!我迅速往回爬上小山头,远远的看见前面谷底几处星光一般的头灯在闪动,那是我的队友们,我将射灯照向那个方向,大声的喊道:"找到了,找到洞口了。"一时间,天坑谷底,我觉得我的声音飘得很远,回荡了很久!
我激动不已,飞快的跑下山头,丝毫不顾那一段路是陡峭与乱石遍布的斜坡,我只想将我心头的喜悦快点带给大家分享……很快,我们一队人全部上了小山头,此时,已是深夜二点。不知不觉,情人节已经在我们穿越与探险的过程中充实而极富意义的过去了。
考虑到已是深夜,大家已经相当疲惫,而且地下大厅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也没有准确的资料。唯一知道的是地下大厅很大,从刚才我所看到的竖直洞口下去还要走几公里,并且光是这个竖直洞口就有三十米高度必须再用下降绳才能到达底部,整个过程估计没有三个小时根本无法完成。我们决定就地扎营,明天再轻装探索神奇的地下大厅!
在小山头稀疏的乱石间,大家分组寻找可以支帐篷安营的空地。很快六顶帐篷就在石林间架起来了!岩洞顶部好几个地方在往下滴着岩石层渗透的水珠,在一块大石灰石上形成了三个小小的积水池,岩层水澄清透凉,用它洗把脸,哇,真是美极了!再钻到温暖的睡袋里,尽管地面有些不平,可全身放松后的那种舒适,真是舒服极了!
或许真是太倦了,营地里很快又响起了酣畅的呼噜声,混合着水滴的嘀嗒声,组成一首极具催眠作用的小夜曲,在这巨大的岩洞中飘扬起来!


注解:我们在地下大厅入口处的溶洞里搭建的营地。在黑暗的地底待了近四十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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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站 地下大厅

山谷中的晨曦来得特别晚,岩洞中更是如此!翌日晨九点,岩洞中的营地才开始从梦乡中醒来,新的一天开始,而我们,将要走向神奇的地底世界,去探索神秘的地下溶洞群,去观赏据说至少可以装下两个大型体育场的地下大厅!
我和宋杰先下到竖直洞口旁边,开始找保护点、悬挂下降绳。半小时后,一条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架好了!向山头的队友吹了一声口哨,几分钟后队员们就聚集到了洞口,等待下降!
为加快速度,这一段下降我们采用八字环下降技术。


注解:用八字环从坑底下降到地下大厅,此处险象环生。
八字环下降技术操作难度比使用下降器要高,危险性也相对而言要高一些。因此由我第一个下去做接应与保护。穿好装备,挂上下降绳,我跳进了那张"血盆大口"。
这一段下降接近于直壁,中间还有几个不错的小平台可供立足。只是岩壁上全是风化的泥土,无从下手,显得相当险峻。那些泥土在头灯的照射下真的接近于粉红色,也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时会有血盆大口的错觉。到了洞底,我四处观望。所处之地是一个水滴状的大岩洞,洞顶高度在五十米左右;水滴的中上部开了一道小口子,形成了这个三十米高的竖直洞口;岩洞底部收紧,堆了一些乱石,也看不到有什么明显的洞口,莫非,这就是地下大厅?不可能,我笑了笑自已的傻气!
先管不了那么多,我拆下装备和下降绳,用对讲机通知上面的人可以下来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全部队员到了洞底,简单集合一下,开始继续往下探洞。
举着射灯,我领队走到水滴洞的底部,在一块斜架在岩壁上的大岩石下,我看到了一个只有半米见方的小洞口,斜斜的延伸下去。我蹲下来,钻进了小洞口,迎面吹来一股凉风,带着一股山洞特有的潮气和阴冷!往下滑过一段十余米长的碎石陡坡,又到了一个洞底。这个洞相对而言小很多,洞底有一个方正的大洞口通向下面,黑黑的深不见底。此时路反而好走了许多,要么是平缓的碎石坡,要么是石头小道,走了几分钟,眼前逐渐开旷起来,我们开始进入高大宽阔的岩洞遂道。
绕过一段曲折的泥石路,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大平台,平台前面天然生成一个半米方圆一米高的石台,石台上赫然摆着一个红布条和小石块做成的路标,路标指示的方向是左前方。大平台边缘,是一座直径达三米,三十公分高的大石台,浑圆光滑,布满了细碎的石英片,在射灯下烁烁生辉,煞是美丽!队员们登时被这种奇景迷住了,用头灯对着大石台晃来晃去!大平台前面,横陈着一条大岩洞,洞底是灰褐色的泥土,估计是地下河水位高涨时形成的河床。右边几十米就到了岩洞的尽头,而左边,一个更大更深的岩洞向前延伸,在二百米射程的射灯下根本看不到尽头!
从大平台左侧往下,我们到达了地下河的河床!踏着河床边缘坚硬的泥土地往前又走十几分钟,中间又上上下下拐弯抹角好几个回合,我们开始失去了方向感。只能顺着地下岩洞和偶尔的路标一直向前,最后滑下一个大斜坡,我们到达一片更大的地下河床。河床上的泥不再坚硬,而是湿滑起来,看来这里相对于刚才的那一段河床位置要低许多,甚至可能不久前还有地下河水漫过流经呢。我们所处之地又是一个横向延伸的大岩洞,右边很像是我们来时的岩洞,但不知道它在黑暗之处又拐了几道弯,我们并不能肯定它究竟通向哪里。我选择左边向前跑了一段,又找到一个路标,是指向前方的。等到大家一起跟上来,贴着河床边缘继续往前,隐约间感觉到河床在上升,沿路钟乳石也多了起来,地面也开始变平缓,并且出现一些大大小小的集水池,干涸的池中生成许多"石灰珊瑚",有些池子里三三二二的堆着洞穴地下河特有的"穴珠"。右边下边的河床也由刚才的沟沟壑壑变得逐渐平坦起来,直到我们完全走到河床中间,眼前已经相当开旷了。宋杰突然说,我们可能已经进入地下大厅了。
就这样到了地下大厅?我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并不是觉得我们到达得太容易,而只是因为它没有给我们任何提示我们就已经走入了她的怀抱。队员们说说笑笑,四处观望,再往前走了很长一段平坦的河床,到达一块更大的浑圆巨石前。再往前又是乱石坡,斜斜的向上延伸。这时候宋杰肯定地说:这里是地下大厅的中心位置,再往前还有许多分支,是通往地下河的,考虑到安全因素,大家在附近活动观赏一下,就不往前走了。
我爬上前面的石河到达顶部,用射灯四处扫射,黑黑的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再往前又是上坡,没有尽头!左近可以照到的岩洞边缘,岩壁上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黝黑洞口通向那未知的地下神奇世界!射灯照向头顶,光柱划破黑幕在远端终被冲淡淹没,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根本无法探究这个大厅有多高,我想它至少在二百米以上吧!。回过头来,队友们就在山脚下,头灯似萤火虫一样的在黑暗中闪动。很远的地方,另一盏射灯不时扫来一柱光芒,那应该是老鹰。我用对讲机与他联系,得知他在那边也没有走到尽头,也发现了好多分支洞口。比我们晚一点到的一组探险队用回声测了一下,从发出呼叫到听到最后一声回音,时长将近十三秒,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大厅最少长达两公里。而根据法国探险队的勘测资料,这是我国第一,世界第二的地下大厅,是大自然难得的奇迹之一。

注解:地下大厅的地下河干涸的河床,象不象两个煎鸡蛋?看上去软稀稀的,实际上已凝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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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站 "人间"

在地下大厅只呆了不到半个小时,部份队员的头灯开始转暗,准备不足我们并没有备用电池。最要命的是三盏射灯也先后开始罢工。此时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如果今天要返回火卖村的话,就必须尽快返回,因为要走出地下大厅和天坑,还有几段险路,万一返回时灯光不足将会十分危险,而实际上后来也确实出现了这种情况。尽管大家依依不舍,我们还是开始返回了。
沿着来时的河床往回走,很快我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前面的河床上没有了我们来时的足印,湿软的泥地举步维艰,再往前是高深莫测的巨大岩洞,直伸向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中。这不是我们来时的路,我们迷路了!很快我们往回撤到一处肯定有经过的小平台上,队员们停下来等待,我和宋杰兵分两路寻找回去的路。此时我的射灯已经开始一闪一灭的。当我爬上一处小石壁时,射灯竟然在此时耗尽了最后一丝电,完全熄灭了,而此时我用一手一脚之力挂在石壁上,上下两难!没有灯光我不可能找到立足点往上爬,也下不去,底下虽然有一个小平台我却不能肯定它在哪,而平台下面就是几米深的河床坑陷。我用对讲机呼救,没有反应,张大嗓门叫老鹰,只能依稀听到人声!四周是绝对的黑暗,见不到任何物体!刚刚还在附近的宋杰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我开始一滴滴的冒汗!
几分钟后,我知道我不可能再支撑多久了。怀着一丝祈祷我按下了射灯的开关,亮了,尽管有点昏暗。我心头一阵狂喜,迅速用射灯照向身后脚下,射灯在不到一秒钟后又灭了,但不到一秒的时间足以让我记下了小平台的位置,我将射灯挂到身后,双手轻推岩壁往下一跳……
谢天谢地,安全着陆,尽管又摔了一跤!我也顾不上疼痛,摸索着往回爬。拐过一个弯,眼前掠过一线灯光。看来听到我的呼救他们也知道我遇险,特意找了盏亮一点的灯来接我了!等我一路又爬又滚的回到大家聚集的小平台时,已经全身泥泞!这时宋杰远远的在前面一处高地上叫我们往前走,并告诉我们找到路了。
继续往回走,到达宋杰刚才站的高地上我借了个头灯往下照,赫然那就是刚才困住我的岩壁,如果当时能往上再爬三米我就能找到这条路,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往前就顺利多了,我们很快回到了水滴状岩洞。此时赵忠军领着另外一批探险队,正在利用我们刚才架好的绳索下到水滴洞的底部,我们也正好稍事休息。下午四点半,大家开始用上升器攀爬那段三十米的竖直洞口。这是一段极为艰苦的攀登,几乎全部要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一次次的拉起,停住,再拉起……对于女孩子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很巨大的工程,并不是没有可能完成,只是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我和宋杰先上到了洞口,等到小表妹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后,发现实在用时太长。为了赶在天黑前回到小山头收拾营地,我们用上升器做了个滑轮,开始将下面的队员一个一个的拉上来。直到晚上六点,所有队员全部返回小山头,收拾好营地准备走出天坑。记得在当时有一个场景很特别,每当我们拉出一名队员时,我们都会对他说一声:"欢迎回到人间!"
实际上此时我们还在170米深的天坑底部。要么走回SRT下降点用上升器攀升回地面,但那至少要花六个小时,并且可能有些女队员根本就上不去;要么沿一条山道走上去,最多二个小时到达地面。此时已是晚上六点半,天完全黑了。已经有二名队员头灯没有电了,而我们的三盏射灯只有一盏可以勉强工作。我们决定去寻找那一条山道尽快返回地面,而正是这一决定,将我们整个队又带上了更为险象环生的一段艰险路程。我后来想到,这一段险路的经历,也许会影响我们某些队员的一生!
我拿着唯一可以工作的射灯领队走下小山头,从十几米高的巨石右边穿出,再往前走三四十米就走到一处流石坡前面。流石坡宽约十米,两端是垂直高耸的岩石绝壁,靠近我们的一端沿绝壁向上有一条类似小路的通道。我问宋杰是不是这条路,他也不太肯定,这时有队员说白天见到有老乡从这里下来过,应该是这里。我和老鹰、宋杰简单的商量了一下,决定就走这条路,上了山再说。
我将射灯挂在脖子上,领着队伍开始往山上攀爬。开始的一段略为平整,全是大石头,再往上,突然陡峭起来,脚下开始混杂着浮土、树枝和小石块,一脚踏下去直没脚踝,并且不断地往下滑。就在这时候我的射灯在胸前一摆,在岩壁上撞了一下后悄然熄灭,再也不亮了。身后的天婴戴着一盏散光的营地灯,虽然光线不集中但亮度很高。我请她跟在我后面,好让我借着她那盏头灯的光芒继续往上。
再往上爬了四五十米,路越来越陡,脚下的泥土与石块也感觉越来越不牢固,一脚踏上去,就会往下倾泄一大片。后面不知道是谁触动了一块大石头,直听到它骨碌碌带着响声往山下滚去,良久才啪的一声巨响撞在谷底的石堆上。我背着大背包,几乎伏在了斜坡上,回头看去,天婴离我不足两米,但水平位置却足足低了一米多,她的身后是贴着岩壁的一串头灯,最后一盏灯比我的位置要低二十几米,我估计我们现在所处的斜坡坡度可能超过了六十度,如果此时我不小心弄松一块大石滚下去,而后面的人闪避不及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不得不更加小心的往上爬行,并尽量借助右边岩壁上的石缝前进。不久斜坡上依稀有一个叉道,右边是沿岩壁继续往上,左边横越流石坡斜伸向左边岩壁,可能那边有一条路。我通知后面的人稍等一下,然后和天婴继续往上攀爬。斜坡上已经基本没有立足点,脚下滑得厉害,好不容易见到一块半米长宽的大石板,满是欢喜地想抓住它休息一下,轻轻一碰就直往下滑,吓得赶紧又把它推回原处压实,生怕它会掉了下去。艰难的上了六七米,上面的路已经几乎不存在了,浮土与流石少了一些,灌木却多了起来,要往前已经极为困难。
我停了下来,通知后面的人试试走另外一条路。宋杰第一个横越过斜坡,从左面往上走了小一段就告诉我们路在那边。后面的人小心翼翼地一个接一个全部走到了斜坡的左边,而我和天婴却发现因为走得太高已经没有办法往下撤了。我让她帮我拔出插在背包上的开山刀,想要砍掉灌木开出一条路来往上爬。灌木丛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密,勉强可以穿越,但路却越来越险,寸步难行。我回头跟天婴说还是想办法撤回去吧。后来天婴告诉我在那一刻她几乎要绝望了,可在当时我却感觉到她相当镇定,那时她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深:继续走,哪怕用刀插在地上也要往上爬。
十余米宽的斜坡此时开始收紧变窄,两条上升的路逐渐接近,左边队员们的灯光几乎可以穿过灌木丛照到我们。两边的岩壁也开始可以见顶,灰暗的天空也显得更接近了。回头看下去,一片黑暗,死寂的黑暗,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在想我们是从那一片黑暗中爬出来的,绝不可以再回到那一边黑暗中去。我和天婴相互安慰鼓励着,贴着岩壁艰难的往上攀爬,左边老鹰和宋杰也在黑暗中不时送来一丝光芒与问候的话语。到后来两条路已经相当接近,仅有三四米的距离,但密密的灌木丛却严实的封住了两条路的斜坡。我后来想起了一句话,叫做勇者无敌,因为那一段几乎不可能穿越的绝境,我和天婴最终还是凭着坚持与信心走了出来。此时回想起来都不禁感觉有些后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征服自然与自我的满足和自豪。
两条根本不叫路的路最终汇合到了一起,一队人终于聚到了一起。而此时斜坡并没有爬完,只不过此时没有了浮土,也没有了流石,有的是更为陡峭的山径和割手的茅草,还有一种碰一下就会让皮肤火辣辣又痛又肿的毒叶子。继续往上走了大半个小时,中间又经过一次短暂的迷路,我们终于走出天坑,回到了地面。我记得当时有三件事让我颇多感慨:一是站在斜坡顶端,我突然想起了深圳那帮徒步百公里大马路的驴们,如果让他们哪怕只走一百米这样的流石浮土斜坡,是否会收获更多呢?二是当我们爬出天坑的时候,突然迎面吹来一股凉风,那一股风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那种从皮肤到内心的舒畅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为什么在平时显得微不足道的东西都会让我们如此欣喜呢?是否非得经历一段艰辛历程才会发现我们可以把生活的要求降得如此之低?我们在浮华与喧嚣的都市争来争去又是何苦呢?三是当我们走上天坑边的小路,突然见到红树林后勤人员派来迎接我们的老乡,他手中举着的手电筒所发出的那一束光芒,让我们竟然感到万分亲切,因为那一刻我们知道,我们终于又回到了人间。
当时,是2月15日晚上九点四十分。
后 记
本来天坑探险的历程该就此写完了的,但我们的旅程并没有就此结束。回到人间,走到大巢村,我们在老乡家里吃到了两天来最为丰盛的一顿晚餐,也感受到了当地老乡最为纯朴的一面:当老乡辛辛苦苦为我们做好一桌饭菜张安排我们吃的时候,竟然反复说一句话:对不住你们啊!这是多么真情流露和纯厚质朴的老乡啊!
当天晚上,我们返回火卖村,在老周家小洋楼的楼顶支开帐篷露营。当时有队员说,在帐篷里一闭上灯,帐篷就会变成一个大坑。
第二天一早,我们开车返回大巢村,将我们从深圳带来的一批文具和衣物捐赠给那里唯一的希望小学。简单的捐赠仪式,和一批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合影之后,我们返回乐业县城。
在乐业县城补给了一些食物和水,旅行车在群山间行车四小时,我们到达风景如画的布柳河。当晚,在布柳河旁的一处木楼上我们扎下营地,细听河水潺潺流过,长聊天坑之行的诸多感触,我们又度过了一个难忘之夜。次日,我们乘竹排漂流而下,尽览两岸美景无数。在布柳河下游,又观赏了自然奇迹仙人桥,更是再次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因本文旨在叙述天坑探险之行,布柳河漂流一段只能就此带过,实为憾事!
2月18日晚十时许,探险团全部平安返回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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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美丽的五柳河。我们在河畔的竹棚里搭帐篷露营了一晚。洗漱用最原始的方法,赤足濯清水而盥。河水淙淙,清润的空气,一觉香甜。

注解:五柳河澄澈如镜。
  
注解:水急处。我们坐着这样的竹筏漂流了五个小时。

注解:五柳河畔,大家一起作郁闷状。

注解:从天坑上来后重返人间的第一天清晨,大家欣喜万状的模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