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了

伽蓝 November 28, 2002. 19:58  于深圳宝安 

  “我真想看看烧光是什么样子,即使我恐惧到死”——2002.5.21《两个七》

  我看到了。

  我想我是看到了。如果这次还不是,那还能是什么样子呢?你告诉我。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回家。

  你会说这需要理由吗?需要的,当家成了一个身后的梦想的时候,你就需要了,因为家已经没了。家成了泡沫,“啪”一声,瞬间就没了。

  小鸟衔了许多树枝,一趟趟来回,我看过的,每次只能一根,来回了很多趟,再去衔泥巴,然后用唾液混合了去筑巢。怕不牢,再去衔树枝和泥巴,一层一层加固,直到终于成了,小鸟拍拍手站起来,很满意很得意很开心地绕着飞着看,用嘴去亲另一只鸟,伸开翅膀去拥抱。

  然后小鸟就有了归处。不论到哪里,不论多晚,总可以回来。这个地方总在,远远的风筝线牵着不会丢不会断不会离不会舍弃。

  在鸟的一生当中,不会想太多的东西,他们的世界也简单,没有太多的东西,他们只需要出生、相遇、携手筑他们的巢,然后养育再小的小鸟。到冬天来了,他们可以用早已存储好的羽毛和棉花去温暖彼此。请以后不要再怪责他们去偷棉花,你看看冬雪里他们相依相慰的身影,就原谅他们吧。你的一点棉花,是他们的世界。

  我的棉花呢?

 

  以前去摇过一床丝绵被子。很舒服的棉花,细细的丝线,对着太阳光流离着发亮。每一根都很长很长,针尖挑起一根,就绵绵地闪光不尽。我用无锡背回来的格子棉布去缝。厅里铺满了,绕着房间一点点缝过去,被子不动,我动,我跟着它走。因为一直想要一床很大很长的被子,好去暖住那双脚,不愿让它们总是冬天漏出然后冰冷。

  我喜欢铺床。软软松松的被子全部整理好,高兴地想着等一下可以这么躺进去,可以裹起来,身体每一处都暖和,格子棉布的面,白色绒布的里,静静地帖着皮肤,不言语。

  小时候,每次晚上睡觉,喜欢叫一声“妈”,大部分时候不用叫的,妈总会记得过来帮我掖被子,脖子下面垫好,这样才可以安稳睡着。我会乖乖地缩着不动,到天明阳光洒满,被子仍然服帖着。

 

  我在公司的墙上挂了一幅军绿帆布的南美字符,黑色的绣,长长地走动,委婉地在我房间里流淌。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多的手工里挑了这幅带过来,还有一幅橘色暗绿线的蓝鸟四方阵桌垫搁水壶和杯子。

  我一直没有带杯子来,一直用的公司的塑料一次性杯子。我放了一叠在抽屉里。每次扫地的阿姨帮我丢一个,我就再拿一个出来。她不知道我没有杯子,我用这个的。

  也许我知道在这儿不长久,所以不带很多东西来。免得走时那么多的细碎,苍凉得心里一点点碎。

  可是我不知道家也会碎,我不知道家也不是长久的地方,我不知道终于有一天我回不了家了,因为不再是我的家。

  那么我缝了那么多的垫子、枕头、窗帘、被子,都去哪里了?

 

  它们默默看我。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说话,它们会说什么话,即使我抱着它们走,即使我一直抱着不松手,要暖住的脚已经没了,那我还抱着做什么?抱着这一身臭皮囊抱着这一生一世的被子抱着这一生一世的想念还做什么?

  走吧走吧走吧走吧……